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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惡到頭終有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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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惡到頭終有報

“跪好!”路毫喝道,“不然再給你加上冒犯宗室、藐視公堂的罪名!”

崔清瓔鼻子裏不服氣地哼了一聲,雖不情願,但還是起身,跪坐於踝上。

見允棠沒有再開口的意思,沈居正清了清嗓子,“晁崔氏,你再講述一次,你發現晁老太身亡的經過,要事無巨細。”

崔清瓔不屑擡眼,“這段我不是講過無數次了?”

路毫喝了一口早就冷掉的茶,吐了兩口茶沫,不耐煩道:“你也可以不說,反正之前你也認過罪,既然你已經過了翻供的次數,那是不是我們從之前的供詞裏隨便摘抄幾句,就可以結案了?”

崔清瓔怒斥,“你敢!”

路毫向椅背上一靠,揚了揚下巴,“你可以試試。”

崔清瓔氣了半晌,也無更好的主意,只好忿忿開口。

“那日我在院中練字,沈浸其中,一篇字寫下來,卻發現姚媽媽在我院中鬼鬼祟祟,我便問她怎麽不在母親身前伺候,誰知她吞吞吐吐,問什麽也答不上來,我覺得蹊蹺,忙趕她回去。”

“誰知她走了不一會兒,便嚷嚷著母親受了傷,隨後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,等我趕到母親的院子裏,母親已經倒在血泊之中。我忙命人找縈竹,那賤婢剛出了角門,便被抓了回來。大人,見到母親因賤婢過失身亡,這種憤怒的心情是人之常情,我打她也是...”

“你可有遣人去醫館找大夫?”允棠打斷她。

“什麽?”崔清瓔一怔。

“你說毒打賤婢是人之常情。”允棠搖搖頭,“不是的,正常人見到母親倒在血泊之中,是會想要找大夫,而不是抓婢女。”

“不是我不去尋,當時姚媽媽已經去尋大夫了...”

沈居正質疑,“你剛說姚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。”

崔清瓔語塞。

允棠嘖了兩聲,“崔清瓔,剛聽你說新法舊法,我還以為你邏輯清晰,計劃縝密,誰知竟漏洞百出,我還真是高看你了。”

崔清瓔氣得瞬間紅了眼,用手上枷銬撐地就想起身,身後獄卒忙將她壓住。

“我再怎麽樣,也輪不到你這個小賤種來置喙!”

瑄王正示意身後下人換上熱茶,聞言無奈回頭,擡了擡指,“再掌嘴!”

啪啪兩聲,崔清瓔臉上又多了幾道指印。

沈居正偷瞥了允棠兩眼,被罵幾句竟也不發怒,還拿起案上卷宗翻看起來。當下明白,郡主這是要激怒崔清瓔,使得她無法自圓其說。

莊瑎道:“在你院子裏一堆其他花種中,已經找到幾顆曼陀羅花種,你就是用這個在晁老夫人茶飲中下毒,致使她昏厥,對嗎?”

崔清瓔昂起頭,“我沒有,我根本不知道院子裏都有什麽花種。”

莊瑎皺眉,“這曼陀羅花種乃是西域來的,普通鋪子根本就沒賣的,我們已經查實,是你身邊的楊氏親去購買的,你還有什麽要說的?”

“大人也說了是楊氏親去的,我哪知曉她要做什麽,沒準是她要毒死母親也未可知。”

“你都聽到了嗎?”沈居正朝門口問了一句。

有獄卒將同樣身戴枷鎖的楊媽媽帶了上來,楊媽媽滿眼震驚,“大,大娘子...”

崔清瓔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,登時傻眼。

“楊氏,你為什麽去買曼陀羅花種?”莊瑎問道。

楊媽媽看了崔清瓔好一會兒,眼淚含在眼眶中,隨後把頭深深低下,默不作聲。

路毫看不下去,“你不說話,是任由她將屎盆子往你頭上扣,你知道嗎?”

楊媽媽還是不說話。

允棠放下手中卷宗,“楊媽媽,你知道殺害晁老夫人的兇器,是在你房間內搜出來的嗎?”

楊媽媽身子一抖,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崔清瓔。

崔清瓔拼命搖頭,“什麽兇器,你不要聽她胡說!”

允棠聲音裏透著無盡的寒意,“就是,她見晁老夫人沒死透,往晁老夫人腦後釘鐵釘的兇器啊。”

角落有窗子沒閉緊,北風起,發出尖哨般的呼號,尤其在這句話之後,如鬼魅般的聲音,讓人不寒而栗。

“大娘子...”楊媽媽聲音不住顫抖。

“楊媽媽,你不要聽她胡說,人不是我殺的,是縈竹,是縈竹那賤婢!”崔清瓔雙膝向前蹭了蹭,“你擡頭看看我,我是清瓔啊,自我十歲起,便是你陪著我。”

楊媽媽眼角落下淚來,哽咽道:“姑娘啊,你走到今天這一步,我早該想到的。是我懦弱,勸不住你,任由你越走越遠,回不了頭。”

“你別說,別說了。我什麽都沒做,都是他們冤枉我!”

“姑娘,事到如今,你已是業障難消了,還是早日認...”

崔清瓔見阻攔不成,便歇斯底裏道:“你閉嘴!閉嘴!你胡言亂語,是要害死我嗎?”

楊媽媽被吼了個激靈,呆呆癱坐在地上。

允棠輕嘆,“其實你應該感激楊媽媽的,要不是她故意放走縈竹,你現在身上已經有兩條人命了。”

崔清瓔轉而朝楊媽媽怒目而視。

“楊氏,你要與她陪葬麽?”沈居正問道,“聽說你還有一個已出嫁的女兒,你就不為你女兒和外孫想想?”

“我...”楊媽媽泣不成聲。

“不許說,你敢說一個字,我讓你女兒死無葬身之地!”崔清瓔猙獰道。

“大膽!我們都還在呢,就敢口出狂言!”莊瑎暴喝。

沈居正安撫道:“楊氏,你知她罪孽深重,她既已起了殺心,你若讓她安然無恙走出這裏,你女兒必定要受牽連。”

“放心說吧,只要你如實說來,我保你女兒平安。”瑄王也淡淡開口。

楊媽媽轉頭看了看崔清瓔,一咬牙,沈聲道:“花種是大娘子讓我買的,之後剩餘的也是她讓我處理掉的。在姚媽媽沖出去找大夫的時候,大娘子也的確去過老夫人的院子!但是她將我支開了,我並沒親眼所見,我發現院子裏多了把錘子,卻沒往那處想。”

“你——”崔清瓔眼看就要撲過去,又被獄卒死死按住。

楊媽媽哭道:“姑娘,認罪吧。”

“想要我認罪,做夢去吧!”崔清瓔惡狠狠道。

“把楊氏帶下去。記下第二條:下毒毒害婆母。”莊瑎說完將頭轉回,“證據確鑿,也不是非要你認罪才能判。”

“證據?什麽證據?我就算去過怎麽樣?在我院中找到錘子又如何?”崔清瓔冷哼,“你們若是真的找到證據,還能在這與我費口舌?當我崔清瓔是蠢的麽?”

“我來,自是要看你辯無可辯的表情。”允棠緩緩起身,拍了兩下手,從門外進來兩個小廝,一個端著裝著土的木盆,另一個拎了兩個壇子。

“這壇子裏面是釅醋和酒,有顯現血跡的作用。”允棠又指著木盆,“昨夜我事先在土裏灑了些血,諸位大人放心,是我自剜手臂放的血。”

小滿將釅醋和酒灑在土的表面,濃烈的醋味和酒味刺鼻,熏得眾人睜不開眼。

“這...能行嗎?”路毫探頭問道。

眾人皆屏息以待,可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,土面卻絲毫沒有變化。

崔清瓔愈發得意起來,嗤之以鼻道:“搞這些糊弄人的把戲做什麽?”

“有了!”沈居正驚呼。

眾人忙再探頭,只見土面上竟然顯現了清晰可見的血跡。

允棠冷聲道:“我來之前已經將大量釅醋和酒送往晁府,皇太孫殿下與蕭洗馬親往驗證,相信很快便會有好消息傳來。”

“皇太孫殿下...”路毫吞了吞口水。

瑄王一琢磨,拍案而起,“晁崔氏,你還有什麽好說的!”

崔清瓔看著木盆裏的血跡,不住搖頭,“不可能,這不可能,你這是什麽鬼把戲,你這是騙術,是妖術!”

瑄王怒喝,“你若是現在認罪,我還能賞你個體面痛快的死法,等真在你院中驗出血跡,必將你淩遲於市!!”

“哈哈哈哈!”崔清瓔狂笑起來,聲音淒厲,“一樣都是死,我還在乎臉面嗎?我雙眼一閉,什麽都不知道了,丟臉的是崔家和晁家吧!”

外面有小廝來傳信,“晁家已送來休妻書,崔氏惡毒弒母,不可再冠晁家姓。”

崔清瓔的笑聲戛然而止。

允棠自高臨下,看了她一眼,“你也不可再用崔姓,你的名字已從族譜上劃去,結案書上會稱你為無名氏。”

“你有什麽權利!”崔清瓔失聲尖叫。

允棠聲聲悲壯,“勞煩輔錄記下第三條:罪婦無名氏,十五年前在邊關與將士茍且,假傳軍令,散布謠言,侮辱永平郡主!”

輔錄擡頭看向莊瑎,見後者點頭示意,忙拾筆記下。

“第四條!”

蕭卿塵氣喘籲籲趕來,扶著門框道:“謀殺晁母,惡逆重罪!”

沈居正倏地起身,“當真?”

皇太孫撩袍入內,點頭道:“沒錯,我親眼所見。”

眾人忙起身行禮。

崔清瓔聞言雙肩一塌,無力歪坐在一邊,再提不起一絲氣力。

“行了,把罪婦無名氏帶下去,好生看管,準備明日移交大理寺!”莊瑎擺擺手。

兩名獄卒將人拖了下去。

“是弘易啊。”瑄王笑容不及眼底,“這大雪天的,你怎麽來了?”

皇太孫作揖,“見過三叔!得知此案棘手,父親命我時時關註,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。恰巧卿塵知道這個令血跡重現的方法,怕耽誤審訊,我們便直接去了,還好有用!”

“案子正進退迍邅,多虧皇太孫殿下適時出現吶!”路毫諂媚道。

瑄王不甘心地皺了皺眉,“行了,罪已經定了,剩下交給大理寺裁決了,各位都辛苦了,我們就散了吧。”

“請皇太孫殿下、瑄王殿下、郡主和蕭洗馬先行一步吧。”沈居正拱手道,“我們這還有些收尾工作要做。”

“沈大人辛苦。”允棠頷首後,隨眾人出了門。

棉絮般的雪依舊飄著,風卻停了,積雪已深,寒鴉在幹枯的枝頭上嘶啞鳴叫。

允棠看著面前一片縞素,鼻腔被凜冽的空氣刺痛,口中緩緩呼出白霧,心中酸楚膨脹到了極點。

天快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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